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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地上本没有路下一句是什么(你真的看懂鲁迅《故乡》了吗?)

100次浏览     发布时间:2024-08-19 09:20:38    
1921年,鲁迅满怀痛苦地写下了小说《故乡》。

这篇小说一经发表,在民国就入选了中小学语文课本,随后,经过文化的传播,《故乡》还入选了日本的中小学课本。

可以说,鲁迅的《故乡》是鲁迅影响力最大的小说,也是至今为止,引发争议最小的一篇小说。

这么多年来,多数人对《故乡》的印象——不是停留在闰土的那声“老爷”与“豆腐西施”杨二嫂那“圆规”的身材,就是那广为流传的名句:

“我想:希望是本无所谓有,无所谓无的。这正如地上的路;其实地上本没有路,走的人多了,也变成了路。”

然而,这篇小说的精华却并不止于此,抛开小说本身所具有的革命价值,以及文学与美学上的艺术价值不谈,这篇小说的主旨,其实仍旧是直指人性的。

再次重读《故乡》,猛然发现鲁迅对人性的揣摩有多么深刻——

102年后,我们不知不觉地活成了书中的人物——不是闰土,就是杨二嫂。

乡愁,就是你我的精神世界

在翻开《故乡》之前,我们有必要先了解两个概念,这有助于真正揭开这篇小说的面纱——

(1)何为现实主义,何为象征主义?

(2)何为乡愁?

先来看第一个概念,咱们撇开那些繁杂冗长的文学定义,就会发现理解并区分这两个概念特别简单:

现实主义与象征主义有一个根本的区别点——有没有隐喻性、延展性,也就是说,现实主义是“由此及此”的,而象征主义是“由此及彼”的——言于此,而意在彼。

这个时候我们再去回忆鲁迅写过的小说,就比如披露“人血馒头”的那篇《药》,那通篇的隐喻,就已表明那是篇象征主义的小说。

之所以很多人说鲁迅的小说都是现实主义的,原因有两个,一是对文学概念区分的不清;二是误以为现实主义要比象征主义“高大上”许多。

而我们只有弄清这个概念,才能更好地去“认识”一篇小说,就比如这篇《故乡》,就是一篇象征主义的小说,明白这一点,我们看这篇小说时就会展开联想,而非将注意力都放在文中所谓的“人”与“物”上。

再来看第二个概念,咱也别整那些文学理论与哲学对此的定义,简单来说:

如果我们把出生地当作圆心,那么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们每个人求学、工作、结婚生子,把各自人生的圆画的越大,我们离圆心的距离就越远。

这个时候,我们站在圆圈上,遥望圆心所产生的情绪,就是乡愁——那是一种思念与怀旧的结合体。

其实,乡愁这个概念的出现跟社会发展有必然的关系。

若是过去,大多数人一辈子也不离开故乡,那么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“乡愁”,只有对“诗和远方”的憧憬。

而如今,社会经济高速发展,车马快了,空间距离缩短了,由此才出现了“乡愁”。

那么如果我们心中有了“乡愁”,又回不到故乡会发生什么事呢?

我们在心中难免就会虚构出一个精神的“故乡”而这也就是文学理论与哲学对“乡愁”定义的起点,我们可以这么理解——当把“乡愁”落到文字上,其实要写的就是精神的世界。

鲁迅的《故乡》在我看来,要写的就是人的精神世界。

《故乡》开篇就介绍了回乡的情形——

“我冒了严寒,回到相隔二千余里,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。”

坐在船中,一看不远处的故乡,“我”愣住了:

“从篷隙向外一望,苍黄的天底下,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,没有一些活气。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。”

会产生这种特殊的心理,其实也是必然的。

明明可以春暖花开或是秋高气爽时回故乡,非得冒着严寒,天气又阴晦,冷风还呼呼直吹,这要有好心情就怪了。鲁迅作此安排,就是为了渲染气氛,引出下文。

于是,“我”为眼前荒凉萧瑟的故乡找到了“理由”:

“故乡本也如此,——虽然没有进步,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凉,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变罢了,因为我这次回乡,本没有什么好心绪。”

为什么“我”没有好心情呢?

因为“我”这次回故乡并非“衣锦还乡”,“我”在外混的也不好,这一次回来是来搬家的——与兄弟一同居住的老房子卖了,“我”特意回乡接年迈的母亲离开,顺带与故乡做一次告别。

回到家,母亲的心情也很是凄凉。老人都讲究个“落叶归根”,而她却要“远走他乡”,这自然令母亲高兴不起来,“我”跟母亲简单寒暄了几句,母亲便让我喝茶休息,暂且不聊搬家的事。

可有些事不谈也躲不了,聊来聊去,还是说到了搬家,“我”内心羞愧地对母亲说道:

“我说外间的寓所已经租定了,又买了几件家具,此外须将家里所有的木器卖去,再去增添。”

母亲对此没有反对,倒是提出了一个小困境,家里木器之类的也卖出去小一半了,只是乡里乡亲的,买家具的钱却都没掏。

为何不掏钱?理由也简单,无非就是想拿人“抹不开”占些便宜。

基本剧情铺垫完毕,随后主要人物闰土和杨二嫂就要接连登场了……

“奴性”之闰土

母亲唠叨完家常,跟“我”提起了闰土:

“还有闰土,他每到我家来时,总问起你,很想见你一回面。我已经将你到家的大约日期通知他,他也许就要来了。”

一听母亲说完,“我”的脑海便呈现出了关于闰土的回忆——

“我”首先想到的是一幅“神异”的画面:

“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,下面是海边的沙地,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,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,项带银圈,手捏一柄钢叉,向一匹猹尽力的刺去,那猹却将身一扭,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。”

为何这幅“闰土刺猹图”会给“我”这么深的印象呢?

“我”认识闰土的时候,不过10多岁。那时,“我”的家境好,闰土的父亲是“我”家的“忙月”(成年干的叫长年,按日打工叫短工,平时忙自己的事,但在雇主忙的时候来帮忙的叫忙月)。

见到闰土的那一年,“我”家正值大祭祀,因为忙不过来,闰土爸便叫闰土过来帮忙。

那时的“我”,听到闰土这个名字后,便天天盼着他来。等到见面,还是孩子的“我”与闰土很快就成了好友。

闰土带“我”用簸箕捕鸟,邀请“我”夏天去他靠海的家捡贝壳,对“我”讲猹偷瓜的故事,就这样,我从闰土那里了解到了很多新鲜事。

在当时,可以看出在交往的地位中,“我”是低于闰土的,闰土因为知道得多,是占主导地位的。

在这里还要插一句,按理来说从见过世面的角度,富裕的“我”要比贫困的闰土见过的世面大。

然而实际上,“世面”是分很多面的,你懂得这一面,别人可能懂得那一面,城里人见过世界的这一面,农村人见过世界的那一面,所以在“世面”上,其实是不存在高低贵贱的。

回到小说中,在脑中回忆完往事之后,“我”心中的坏情绪有了些许的好转,对故乡也有了些许的期待。

然而就在一切都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,鲁迅大笔一挥安排了一场“文明的大事故”——

闰土终于出现了,“我”见到闰土,很兴奋,远远就打招呼叫道“闰土哥”

而闰土的言行举止却很复杂:

“他站住了,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;动着嘴唇,却没有作声。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,分明的叫道:‘老爷!……’”

就是这么一声“老爷”,毁掉了之前铺垫的所有。

用毕飞宇在鲁迅文学院讲课时的说法,如果把这场“文明的大事故”当作是泰坦尼克号撞冰山的话,那么鲁迅安排给“我”的所有美好的回忆,都是让泰坦尼克号加速、再加速,只为了当闰土的这一声“老爷”喊出——让泰坦尼克号所附带着的“至美的童真回忆”,狠狠地撞上附带着阶级性“老爷”的那座冰山……

轰的一声巨响,“我”傻了眼,知道一切都无法再回到从前:

“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;我就知道,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,我也说不出话。”

在这里,鲁迅看似没在文中解释,曾经的闰土究竟遭遇了什么,以致于再次见面会喊“我”老爷,但实际上,这里面存在的情节断层——情节的“黑洞”,就已经昭示了闰土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——封建社会的压迫。

批判的深度只到这里?

不,对于鲁迅来说,这只是批判的开始——

随后,母亲见此对闰土说:

“阿,你怎的这样客气起来。你们先前不是哥弟称呼么?还是照旧:迅哥儿。”

而闰土则诚惶诚恐地回复道:

“阿呀,老太太真是……这成什么规矩。那时是孩子,不懂事……”

这句回答,流露出了闰土的真实想法。从“那时是孩子,不懂事”,就可以看出他叫“老爷”不是单纯被压迫的,而是出于内心的一种需要——“奴性”的需要。

那什么是“懂事”呢?那就是要喊“我”为“老爷”。

所以说,在闰土身上展现出来的就是“国民性”中的“奴性”——“心甘情愿”地当一个奴才。

批判到此为止吗?

不!

鲁迅还要继续狠批“奴性”。

在《故乡》中,“我”与母亲见到闰土的困难,便同情地让闰土去挑一些东西拿走,闰土拿走的是些什么呢——长桌、椅子、草灰以及香炉和烛台。

其中“香炉和烛台”就是鲁迅批判人性最后的匕首——

香炉和烛台是一个媒介,联系偶像与崇拜者的媒介,这对于闰土来说就是“封建”,闰土要走这些做什么呢?

因为闰土还没有“做稳”奴才,为了能“做稳”,他还要继续地跪拜……

在《漫与》(选自《南腔北调集》)中,鲁迅沉重地说道:

“一个活人,当然是总想活下去的,就是真正老牌的奴隶,也还在打熬着要活下去。然而自己明知道是奴隶,打熬着,并且不平着,挣扎着,一面‘意图’挣脱以至实行挣脱的,即使暂时失败,还是套上了镣铐罢,他却不过是单单的奴隶。如果从奴隶生活中寻出‘美’来,赞叹,抚摩,陶醉,那可简直是万劫不复的奴才了,他使自己和别人永远安住于这生活。”

这说的就是闰土身上所具有的奴性,可我们一些人的身上又何尝没有呢?

“流氓性”之杨二嫂

在鲁迅所批判的“国民性”中,弱的那一部分叫作“奴性”,就是闰土们身上的;而强的那一部分叫作“流氓性”,这一点在《故乡》中体现在杨二嫂的身上。

何为“流氓性”——具体来说:没有信仰、没有操守、善变、不负责任、对人冷漠残忍、自私自利、为了利益不顾礼义廉耻等等。

杨二嫂的出场是带着自来熟的:

“哈!这模样了!胡子这么长了!”

“我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,连忙抬头看过去:

“我吃了一吓,赶忙抬起头,却见一个凸颧骨,薄嘴唇,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,两手搭在髀间,没有系裙,张着两脚,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。”

好在,母亲及时解围,向“我”介绍杨二嫂就是小时候斜对面的“豆腐西施”。

“我”则因为一时没有认出,惹得杨二嫂有些不快:

“然而圆规很不平,显出鄙夷的神色,仿佛嗤笑法国人不知道拿破仑,美国人不知道华盛顿似的,冷笑说:‘忘了?这真是贵人眼高。……’”

鲁迅简单几笔将杨二嫂从内到外解释了个明明白白,在这其中最传神的莫过“圆规”二字——

要知道这篇小说的写作时间是在1921年,那时“圆规”可是个稀罕物,只有部分知识分子知道,也因此,很多人认为用“圆规”描写杨二嫂的体态很巧妙,同时,用这么一个象征“科学与文明”的物件来比喻蒙昧无知的杨二嫂,达到了一种强烈的反讽。

但是,我想说很可能这些人疏漏了一点,鲁迅用“圆规”比喻杨二嫂,还含有批判的意味,“圆规”是绘图的工具,含有测量计算的意味,也就是说,鲁迅用“圆规”批判的是杨二嫂的“算计”。

在文中“精于算计”才是刁蛮、卑劣的杨二嫂的底色——

第一次见面,杨二嫂为了要点东西,直接向“我”摊牌:

“那么,我对你说。迅哥儿,你阔了,搬动又笨重,你还要什么这些破烂木器,让我拿去罢。我们小户人家,用得着。”

“我”立马解释,自己并没有那么阔,还需要卖掉这些来重新置办家具。

而杨二嫂听完却是不信,不仅不信还用流言来编排“我”:

“阿呀呀,你放了道台了,还说不阔?你现在有三房姨太太;出门便是八抬的大轿,还说不阔?吓,什么都瞒不过我。”

说完,杨二嫂见“我”沉默了,一边絮叨着,一边顺走了一副手套。

而第二次算计呢,又诬赖闰土在草灰里私藏了十多个碗,随后自认为有功,又顺走了养鸡的器具(狗气杀)。

而在杨二嫂身上体现出来的东西,就是人为了自己利益不择手段、不要脸皮的“流氓性”。

这种“流氓性”在某种程度上,又等同于公然戏谑嘲讽孔乙己的“短衣帮”(《孔乙己》),调戏寡妇单四嫂的红鼻子老拱和蓝皮阿五(《明天》),甚至是危言恐吓七斤,又欺负八一嫂的赵七爷(《风波》)……

而在这其中,又何尝没有我们的影子呢?

结语

在《故乡》的结尾,逃离似的离开故乡的“我”,心情是沉重的,或者更准确来说,鲁迅的精神世界是凄凉悲痛的——看着故乡里的那些人,“奴性”的闰土以及“流氓性”的杨二嫂,顿感一片苍凉,于是:

“我躺着,听船底潺潺的水声,知道我在走我的路。”

那么,让“我”如此沉重的,仅是“奴性”与“流氓性”吗?

并不是,人性批判大师鲁迅在《故乡》之中,其实还埋藏着另一个沉重的东西——

别忘了,与闰土处境一般无二的杨二嫂,为了私利,还曾“告发”过闰土偷碗。

甭管闰土是真偷了,还是被陷害的(实为被陷害),有一点可以明确:本应团结友爱的关系,却在利益的面前,不堪一击的土崩瓦解了……

这又何尝没有我们的影子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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